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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泾镇广场反家暴宣传采访:乔伊林文字转录:Fenix & 李韫西文字整理:乔伊林排版/校对:乔伊林/张智慧张智慧老师从2016年起担任“白丝带公益热线”的负责人一职,同时也是“白丝带”上海服务站的负责人,目前还是“白丝带”项目共同负责人。下面是我们的访谈: 乔伊林:可以简单介绍一下您与白丝带的渊源吗?张智慧:我是2013年初参加的“白丝带”,一开始是接热线电话。当时“白丝带”项目得到了联合国人口基金会的资助,从2010年开始启用的手机号码升级成了一个400的全国热线。那时我在上海读博士,“白丝带”在北京开办了一个针对热线志愿者的工作坊,我参加完培训回来以后就去找了学校附近的闵行区吴泾镇的妇联。她们当时已经在整合资源做反家暴试点,闵行区也正在准备成立一个反家暴联盟,吴泾镇的妇联主席对反家暴议题具有敏感性,我在这个时间点找到了她们蛮幸运的。当时《反家暴法》还没出台,每个区还没有独立的庇护所,只在市里有一个统一的庇护所,对于当地社区来说非常不方便,她们就找到了一个女企业家开的附近的酒店作为受暴妇女的临时庇护所。 她们在《反家暴法》出台以前就开始做相关工作了,意识还是很超前的,我们白丝带志愿者就经常去参与她们的活动,和她们一起在社区里做反家暴宣传。她们本身也有像“老舅妈”这种调解组织,也有接待窗口。后来我们又一起建了一个反家暴联盟,有公安、妇联、律师和“老舅妈”等,还有志愿者从中协助,女企业家开的酒店作为庇护所。如果有人报警或者找妇联、村居委报告家暴问题,我们就会和妇联的社工一起上门去走访了解情况。 吴泾镇妇联的工作方式基本是,先了解夫妻双方的情况,让施暴者不要再有暴力。每个月社工或者我都会定期回访TA们的状况,有时候跟TA们单独聊,有时候是两个人一起聊。上海本地的基本都是继续维持婚姻状况,有的外来务工人员就两个人分开住,比如一个回老家了,另一个留在上海。妇联的工作方式是偏调解的,原则上还是尽量维护家庭稳定,不太会去鼓励受暴者离开施暴者。我当时和社工一起接触过的夫妻大部分是没有离婚的,只是有的分居了。有很多夫妻的感情状况还是很焦灼的,干预后没有太大的改善,还在僵持,但是肢体暴力确实没有了。 2016年我离开闵行以后,就没再跟着吴泾镇妇联一起工作了。大概从2018年开始,我就在嘉定区这边做一些家暴干预。我有参与到“嘉定区心理热线”的接听,这是一个24小时的热线,关注很多方面,不只是家暴。我会参与到TA们的免费心理干预活动中,也会接触到一些线下的家暴个案。 从2016年开始我也成了白丝带热线的负责人。我们的热线从2020年开始变成了微信热线(微信号bsdgyrx),因为大部分人都用微信,而且它是免费的,用文字或者语音都可以。原来的400热线,打的人和我们接收方都要付钱,我们觉得对双方都不是很方便。正好方刚老师原来有个性教育热线一开始用的就是微信,效果还不错,我们就也换成了微信。从2021年开始,我、方刚、还有田斌开始共同负责整个“白丝带”项目。我一直在负责上海这边的服务站,如果上海有人需要线下的帮助,也可以联系我。 淮海公园反家暴宣传乔伊林:当时是怎么宣传反家暴这个议题和白丝带组织的呢?张智慧:我们会进社区、居委做一些宣讲,每年的三八妇女节、11月底开始的“终止针对妇女暴力16日行动”的时候,也会到广场上面发一些宣传折页,放一些易拉宝。我们也有比较大的宣传海报贴到几十个对接居委的宣传栏里面,我自己也会去高校里面做讲座。在社区做宣传的时候我们发现,很多人知道“家庭暴力”这个概念是看了2001年左右播出的冯远征和梅婷主演的电视剧《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现实中,冯远征、梁丹妮夫妇的亲密关系是很好的,她俩后来也接受了我们的邀请,成了“白丝带”的形象代言人。 乔伊林:您为什么会关注反家暴议题?为什么会想要做相关的工作呢?张智慧:2011年李阳家暴案出来,我就比较关注,当时还写了个文章《李阳家暴与男性成长》,从男性的角度来分析家暴的成因和干预,后来收录在了方刚老师主编的《性别多元:理论与实务研究》里面。读硕士的时候,我受导师的影响也读了很多女性主义的经典作品,包括《第二性》、《性政治》、《女性的奥秘》、《一个人的房间》等等,也开始了解了“父权制”这个重要概念,知道了男性很多时候是父权制的既得利益者,很多时候也是施暴者。我那时候也开始读方刚和周华山的作品了,慢慢地对全球的男性运动有了一些了解,知道了男性应该从自身出发参与到改变性别不平等的工作中来。 李阳是一个公众人物,是很多青年的偶像,包括我也有一段时间看碟片学“疯狂英语”。2011年Kim在微博上曝光他家暴的时候,从他连续地上媒体洗白的表现,就能很明显地看出来他没有真正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在做危机公关。我觉得像李阳这样的男性,情感是比较冷漠的,从成长经历来说,他小时候也是被父母冷漠对待,没有得到足够的关爱,其实他骨子里是很自卑的。虽然通过喊英语克服了这个自卑,但他仍然害怕亲密关系。他也受到传统男性“事业第一,情感第二”这种价值观的束缚,为了事业常年不在家,并且认同用暴力解决问题。当时除了我以外也有很多女性主义者批评他,借此宣传反家暴的理念。 我会有女性主义意识实际上也跟我个人的成长经历相关。我父母的关系不好,长期冷战,亲密关系不和谐。在我的家族里面也存在很多对妇女的不平等对待,甚至侵害。我奶奶大概是一九零几年出生的,九十年代初去世,她是裹小脚的。裹小脚非常不方便,走路到我姑妈家大概就只有三公里,她路上都要停下来休息几次。我小时候帮她剪过脚趾甲,看到过小脚变形的样子,对这种对女性身体的戕害有切身的了解。我有个大爷爷(爷爷的亲哥哥)因为大奶奶生的都是女儿——有的据说刚出生就被他溺杀了,怕没有儿子传宗接代,就用“典妻”的方式生了儿子。我们浙江台州有个小说家叫柔石,是“左联”五烈士之一,写过一篇《为奴隶的母亲》,里面就描述了“典妻”这种风俗,就是一户家庭把另一户家庭的妻子租过来一段时间,可能是好几年,在这期间生下的小孩都属于付租金的这一家,租约到期,被租的妻子就要回去原来的夫家。总之,大爷爷是租了个“妻子”生下了我伯父他们。大奶奶去世比大爷爷晚,她跟子女说坚决不跟丈夫葬在一起,她的墓地也确实跟大爷爷不在同一个山头。我都没见过大奶奶,但是这些故事还是在上坟的时候断断续续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才知道民间曾经有过这样一种制度。到我堂兄弟这一代,还是会出现生不了儿子就不断地去打胎这样的情况,这对女性的身体肯定是有很多伤害的。在我接触到女性主义理论的时候,这些生活经验就都被照亮了,让我更实际地理解了重男轻女的危害,也知道了要从自身出发去做一些改变。吴泾镇反家暴联席会议乔伊林:您觉得男性参与反家暴工作有什么好处呢?张智慧:作为男性参与到反家暴的工作中,首先是可以吸引更多的男性参与进来。像公安大多是男的,如果有更多的女性主义者,有更多能认识到性别平等重要性的工作人员的话,对保护妇女实现平等有更大的作用;相反他们性别意识很差的话,还会帮倒忙,之前很多人还会帮施暴者说话,说是女人自己有问题什么的,不会站到受暴者的角度考虑。不过这几年《反家暴法》出台后,很多公安的性别平等意识也在提升。其次,男性参与对他们自己也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太多男性都被既得利益和父权文化蒙蔽了,成为了施暴者或者共谋者。当然,真正要做一个反暴力的人、做性别平等的推动者,对男性本身就很有挑战性,他需要穿越旧的认知才能真正意识到这个问题,而且要愿意去付出去行动。我们白丝带本身就是一个倡导男性参与反性别暴力的项目,但现在志愿者其实还是女性比男性多,我管理志愿者登记的时候,女男比例大概是3:2。相对来说男性参与公益本身就比较少,都是更关注赚钱啊什么的。 我们也想吸引更多的男性参与到反家暴的工作中来。今年我们一直在准备做针对父亲、准父亲群体的“父亲成长工作坊”,介绍国外的父亲养育经验和男性运动,吸引男性为了伴侣或孩子参与进来。之前我们已经做过一个被媒体炒作为“男德班”的工作坊,教男性怎么做好父亲好伴侣,教男性不要去施暴,不要实施职场性骚扰,让男性跟女性一起做婚检,体验孕妇的状态,参与养育孩子等等。当时有性别平等意识的女记者都很认可、甚至赞赏,后来出的团辅手册也受到了广泛的认可。我们也能体会到,青年一代里面不管是女性还是男性都会比较崇尚性别平等。现在我们就在慢慢探索商业模式,因为公益确实比较难,如果商业化能成功,就可以由消费者来买单,或许能更容易地推动男性参与。方刚老师带领的性教育团队也一直在办针对青少年的性教育冬令营、夏令营,男女学生都可以参加,里面也包括了反家暴、反性别暴力、反校园欺凌等等内容,也是希望更早地介入性/别平等教育。前几年我们还演过一个叫《男人独白》的剧,就是模仿《阴道独白》讲男性在父权制底下的经验的,当然包括反家暴。 吴泾镇广场宣传反家暴乔伊林:现在上海的反家暴工作形势是怎么样的呢?您对未来的发展有什么展望呢?张智慧:2016年《反家暴法》开始正式实施后,上海市各区的妇联开始有自己的家暴庇护所了,其实不光上海很多地方都开展了家庭暴力干预方面的培训,培训社工和相关基层工作人员。社会整体环境也在变好,而且基本上每年公共媒体都会做一波大的反家暴宣传,很多官方媒体和机构都会参与。全国妇联也开始支持我们做男性施暴者的团体辅导,各地妇联也有更多的资金、人员支持,我们白丝带也申请到了一些项目,提供了很多的在地服务。现在告诫书、保护令这些东西虽然落实得还比较少,但很多地方已经开始用起来了,媒体也有很多统计和报道。我一开始做反家暴宣传的时候,很多人都不知道“家暴”这个词;现在我走到哪里,都会听到很多人讲“反家暴”。之前做反家暴的机构也很少,现在很多之前没做过的机构也在兼职做,社工、心理咨询师和律师等都在掌握家暴干预的知识和技能,专门的反家暴机构也在增多。 《反家暴法》刚出台的时候,有很多的资源在支持,现在政府的支持已经常态化了,它的发展就会比较趋于平稳。可能到2025年——《反家暴法》颁布十年后,会再修改一下法律,比如加强对施暴者的强制干预和矫正。因为现在对施暴者干预的经验、专业队伍都不成熟,法律也不给力,对施暴者的干预很难开展,但我觉得这些问题以后会改变。总体而言,家暴干预的专业人员在成长,干预队伍也在扩大,普通民众的反家暴意识也在提高,我对反家暴工作的未来还是乐观的。吴泾镇社区宣传海报~完~备注:-文章谨代表受访人观点,不代表本公众号意见-“白丝带”微信公众号全名“白丝带志愿者”,欢迎关注-文章经受访人修改并授权发布-配图由受访者提供-封面图来源:Photo by Marco Bianchetti on Unsplash-如果你有相关经历,欢迎留下你的评论,或者在后台联系我们,说出你的故事相关文章推荐:-------------------------请客官打赏让我们继续坚持做下去吧!-------------------------请扫码关注“我们与平权”吧!点个“在看”,分享给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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